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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國學問道] 《周南·麟之趾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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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-3-11 18:50:34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一、《麟之趾》原文:请先认真阅读几遍。
麟之趾,振振公子,于嗟(虚接)麟兮。
麟之定,振振公姓,于嗟麟兮。
麟之角,振振公族,于嗟麟兮。
二、从麒麟说起:
1.“麟”是“仁兽”:
麟就是麒麟,是一种仁兽,是一种祥瑞之物。《草木疏》中说:“麕身,牛尾,马足,黄色,员蹄,一角,角端有肉,音中钟吕,行中规矩。王者至仁则出。”也就是说,麒麟的样子是,身体像鹿,尾巴像牛,腿脚像马,全身黄色,蹄子是圆形,头上有一只角,角的顶端有肉,发出的声音符合钟吕,行动符合规矩,当王者出现、仁政得到完全落实的时候就会出现。
看到这种解释,我们可能会产生一种误解,那就是误认为麒麟在现实之中根本不存在,因为我们现在根本看不到麒麟。中华民族的祥瑞之物还有龙凤,还有河图、洛书,我们现在也把龙凤看作是子虚乌有之物,虽然河图、洛书还存在,学者们也绝大多数都认为算不得什么“祥瑞的神物”。
为什么我们不相信了呢?原因之一是我们现在宣传的是“无神论”,在学术上根本不允许承认鬼神的存在;原因之二是“祥瑞的神物”当然不会轻易出现,岂是人们轻易能看得到的?看不到就不信,也是理所当然;原因之三是这些年来,我们的教育一直都把“祥瑞之物”的出现大加批判,完全说成是帝王为了神化自己而捏造出来的瞎话,历史上当然有些人为了神化自己而捏造瞎话骗人,但是,我们却不能因此而怀疑一切,把所有的祥瑞都看作是瞎话。
儒学、儒教不多谈鬼神,而是“敬鬼神而远之”,是“六合之外,存而不论”。儒教从人所应当持守的道德礼义立言行教,而不利用鬼神作为诱惑和威胁的方式立言行教。
为什么“敬鬼神”?因为儒教把已经去世的人叫做“变成了鬼”,而把已经去世而道德修养达到足以永垂不朽、万古流芳的人叫做“神圣”,而且认为天地万物莫不有神圣的灵性,所以,“敬鬼神”是为了表达对祖先、死者、圣贤、天地、万物之灵的崇敬和感激之情,而不是出于畏惧鬼怪、祈求神灵护佑。
为什么又要“远之”呢?因为“未知生,焉知死”。儒教所重视的是人生在世的时候,需要做的是尽“人”的心性、尽“人”的职责,这也是一种“在其位则谋其政”、“不在其位不谋其政”的做法。一个人不重视在世的时候应有的修养和应尽的职责,却侈谈鬼神,终究所耽误的是此生此世的事情和责任,可谓是误己误人之举。况且,一个不重视修养的人死后终究只能成为鬼,而不可能成为神圣。
再者,“远之”,并非“否之”、“弃之”,而是“慎终追远”、“死葬之以礼,祭之以礼”。“格致诚正”以及“修齐治平”,都是相对于在世之人而言的,而且因此而受益者也是在世之人。但是,儒教又不仅仅是只考虑在世之人的利益,而且必须兼顾已经去世之人的利益、尚未出生之人的利益,以及天地万物的利益,即《周易》所说的“利者,义之和也”。已经去世的人曾经是与我们一样生存于世的人,现在生存于世的人也是未来死者。
“鬼神”以及麒麟之类的祥瑞之物,究竟是否真的存在呢?这不是我们一般人所能证实的事。从阴阳来说,阳性的事物还比较容易得到证实,但是,仍然会有看不到、看不清的事物,因此,眼见未必为实;阴性的事物难以得到证实,即使有人能够亲眼看到、亲身遇到,对于那些看不到、遇不到的人来说,同样没有多少说服力。所以,我们应有的态度就是“敬鬼神而远之”,对于“祥瑞之物”也应当持这样的态度。
2.“获麟”是祥瑞还是灾异?
《春秋经》始于鲁隐公元年,意味着周朝天命已终,天下进入“据乱世”;经过道德修养的提高,天下逐渐进入“升平世”、“太平世”,全书则终于鲁哀公十四年“西狩获麟”。为什么《春秋经》会终于“西狩获麟”呢?因为鲁哀公十四年麒麟出现,也就意味着“太平世”已经实现。
《春秋公羊传》说:“何以书?记异也。”本来,麒麟出现了,应该是祥瑞,而不应该说是“灾异”,因为“异”有“奇特怪异”、“不正常”的意思。那么,究竟是“祥瑞”还是“记异”呢?从《春秋经》的微言大义来说,是祥瑞;从历史事实来说,则是“灾异”。从“王者至仁则出”来说,是“祥瑞”;从前朝君主道德衰败而灭亡来说,是“灾异”。
一个朝代的兴起,必然伴随着前一个朝代的衰亡。因此,对获得天命而兴起的新王来说是“祥瑞”,同时,对逆天失道而失去天命的衰亡者而言则是“灾异”。朝代的更替,是必然的,但是,从圣人之心来说,任何一个朝代的衰亡都会给庶民带来灾难,就像元代张养浩《山坡羊·潼关怀古》中所说的那样:“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。”因此,圣人之心至诚至善,不希望有这样的朝代更替,而希望能够长治久安,可是,人类的历史却常常因为不行王道仁政而导致悲剧重演,出现众多的朝代更替,引发出圣人的慨叹。
《麟之趾》所涉及到的是周朝取代殷商。周文王行王道仁政,仁政和教化渐渐遍及天下,麒麟出现,意味着周文王获得天命,“太平世”的到来。圣人希望殷商灭亡吗?不会。当初商汤遵行王道仁政,因而获得天命,但到商纣,却违逆天道,残暴无道,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,使百姓遭殃、生灵涂炭,终至于自取灭亡,岂不可叹?
《春秋经》所涉及到的是“新王”取代周朝。事实上,春秋时代没有出现“新王”,而且是越来越乱,圣人对此,更加忧心。然而,圣人之忧,不仅仅为一潮一代而忧,而是为天下千秋万世而忧,因此,圣人作《春秋经》,依据“大道”、“王道”而立“新王”,作为天下后世君主应当遵循的原则,作为天下后世君主应当掌握的标准。“获麟”意味着“新王”之治,已经达到“天下太平”,然而,“新王”在春秋时代不仅没有出现,反而背弃王道仁政越来越远,终究至于天下大乱,因此,圣人为此不仅仅是慨叹了,而是“反袂(妹,衣袖)拭面涕(泪)沾袍”,亦即为此而哭泣。这里的哭泣,是为天下苍生而哭泣,是为千秋万世而哭泣,在这哭泣之中又寄寓着无限的期望。
3.关于麒麟不是“中国之兽”:
《春秋公羊传》说:“何异尔?非中国之兽也。”所谓“非中国之兽”意味着什么呢?麒麟是一种仁兽,但并非“中国”所产,这里所说的“中国”是指“中原”,不是指现在全中国。据考证,《春秋经》最后说到的麒麟,是在鲁国的巨野,在巨野故城东边十多里的地方有“获麟堆”,而齐鲁之国在当时属于“东夷”,而不属于“中原”。不管麒麟这种祥瑞之物来自何方,但是,惟有“王者至仁则出”,因此,此诗写麒麟出现,意味着文王至仁,天下太平的时代到来。
据《春秋左传》:“十四年,春,西狩于大野,叔孙氏之车子鉏(居)商获麟,以为不祥,以赐虞人。仲尼观之,曰:‘麟也’,然后取之。”《集解》服虔曰:“大野,薮名,鲁田圃之常处,盖今巨野是也。”《正义》 括地志云:“获麟堆在今巨野城东十二里。春秋哀公十四年,经云:‘西狩获麟’。”《国都城记》 :“巨野故城东十里泽中有土台,广轮四五十步,俗云获麟堆”等等。
麒麟并非生于中原,意味着道德礼义不仅仅存在于中原,也存在于世俗所谓的“四夷”之地;能施行王道仁政者,不仅仅可以是中原之人,也可以是“四夷”之人;中原之人失去道德礼义则成“夷狄”,而“夷狄”之人有道德礼义则成“华夏”。
孟子曰:“舜生于诸冯,迁于负夏,卒于鸣条,东夷之人也。文王生于岐周,卒于毕郢,西夷之人也。地之相去也,千有余里;世之相后也,千有余岁。得志行乎中国,若合符节。先圣后圣,其揆一也。”
翻译过来,孟子的意思是,舜出生在诸冯,迁居到负夏,命终于鸣条,可以说是东方尚未受到道德礼义教化之地的人。周文王生在岐周,命终于毕郢,可以说是西方尚未受到道德礼义教化之地的人。两人的生活之地相互距离有一千多里,两人的生活年代相互距离也有一千多年。他们能够得以把仁义安民的心志通行于天下,就好像符节一样完全相合。前代的圣人和后世的圣人,他们所奉行的道义是相同的。
在《春秋经》中,不说“麟来”,而直接说“获麟”,因为如果说“来”,就意味着“此地本来没有”,然而,道德礼义本来就是人生来就具备其根苗的,即人生来就有的恻隐之心、辞让之心、羞恶之心、是非之心,这也就是《大学》所说的“明德”,然而,关键在于这种“明德”是否能“明”。所谓“获”,只是能够自知自觉这种“明德”,而且把这种“明德”显明于天下,从此永远不会失去。
《毛诗正义》的疏中说:“而麟不言有来者,正以麟是善物,《春秋》慕之,欲其常于中国,非今始有,非今始来之义。是以《谷梁传》云:‘其不言来,不外麟于中国也。其不言有不使麟不恒于中国也’是也。” 可是,按照史实情况,从鲁隐公开始到鲁哀公十四年这段时间,并非越来越和平安定,恰恰相反,是越来越混乱。
4.历史的悲剧与人类的希望:
《春秋公羊传》说:“然则孰狩之?薪采者也。薪采者则微者也,曷为以狩言之?大之也。曷为大之?为获麟大之也。曷为获麟大之?麟者仁兽也。有王者则至,无王者则不至。”
什么叫“狩”?按照经典来解释,指的是“巡狩”,而且是“天子”的职责和行为。《孟子》说:“天子适诸侯曰巡狩。巡狩者,巡所守也。”《礼记·王制》中说:“天子五年一巡守。”综合起来,其意思是说,天子定期巡狩天下,为的是考察百官是否能尽职尽责、政治的得失而予以升降、修正。
可是,《春秋》所涉及到的历史事实是,在鲁哀公十四年春季,鲁国大夫之一的叔孙氏出猎,既不是鲁国国君,更不是天子;既不是去考察百官,更不是考察政治得失。这意味着诸侯国的大夫却僭越犯礼,去行天子之事,其篡权夺位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,正所谓“是可忍孰不可忍”。
是谁发现了麒麟呢?是一个名叫“商”的“车子鉏”这个人发现并获得的,这个人是看守山林的小吏,职位之名叫做“虞人”。所谓“薪采”,就是砍下干枯的小树枝、树杈来,弄到家里去当柴火烧。就是这位“虞人”在巨野大泽砍柴的时候,发现了麒麟。在哪里发现的麒麟呢?在鲁国都城曲阜的西面那个巨野大泽。因为在曲阜之西,所以叫做“西狩”。
怎么获得麒麟的?是车子鉏把麒麟射死了。有至仁之德、能行王道的,才是圣王。如果是圣王巡狩,圣王当然知道麒麟是仁兽,麒麟也就因此而不会被射死。虞人本来是看守山林的官吏,按说应该对禽兽见多识广了,却不认识麒麟,更不知道麒麟是仁兽,更何况其他庶民百姓呢?
这意味着什么?首先,麒麟是在“天子至仁”、“天下太平”时才会出现的,如今,麒麟罕见,也就意味着“太平世”罕见;“太平世”罕见,意味着百姓、家国不能完全得到安宁。其次,圣王在位,仁者贤者当然能各得其位;即使没有圣王,在位者能遵循圣王之道,也能辨别仁不仁、贤不肖;如果圣王之教化还有所遗留,也不至于善恶不辨,更不至于仁人志士、忠臣良将被陷害。《道德经》中说:“大道甚夷,而民好径。”
虞人射杀麒麟之后,恰好碰到叔孙氏出猎到此,车子鉏就把这只麒麟献给了叔孙氏。不仅麒麟被射死了,而且叔孙氏等人见到麒麟之后,根本不认识麒麟,却认为它是“不祥之物”。这意味着时人从上到下,都不辨贤愚,而且是非颠倒,甚至生活在大野之中至仁至贤之人都被杀害,可谓背道失德到了最严重的程度。
《孟子》说:“天下归殷久矣;久则难变也。武丁朝诸侯有天下,犹运之掌也。纣之去武丁未久也,其故家遗俗、流风善政,犹有存者;又有微子、微仲、王子比干、箕子、胶鬲(音格),皆贤人也,相与辅相之,故久而后失之也。”天子背道失德,朝廷之中有贤臣,尚不至于亡天下;如今即使是大野之中的仁人贤士,也都惨遭杀害,岂能不亡天下?
什么叫做“亡天下”?顾亭林《日知录》中说:“易姓改号谓之亡国;仁义充塞,而至于率兽食人,人将相食,谓之亡天下。……是故知保天下,然后知保其国。保国者,其君其臣,肉食者谋之;保天下者,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。”我们需要重视的是,“知保天下,然后知保其国”。
人类历史,经历了多少朝代变迁?经历了多少战乱?因此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人有多少?因此而丧失生命的人又有多少?难道人类应该让那样的悲剧不断地重演吗?为了火中取栗而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是没有,为了自身得利而期望鹬蚌相争的渔翁不是没有,但是,这样“反人类”的东西毕竟是极少数,绝大数的人还是期望着生活安定、天下和平。要想生活安定,要想天下和平,却不学正道,不走正道,无异于缘木求鱼,无异于南辕北辙。
《春秋公羊传》中说:“君子曷为(为何)为(作)《春秋》?拨乱世,反诸正,莫近诸《春秋》。则未知其为是与?其诸君子乐道尧舜之道与?末不亦乐乎尧舜之知君子也?制《春秋》之义以俟(等待)后圣,以君子之为,亦有乐乎此也。”《诗经·周南·麟之趾》也正是此意。
三、《诗序》讲解:
诗序原文:“《麟之趾》,《关雎》之应也。《关雎》之化行,则天下无犯非礼,虽衰世之公子,皆信厚如《麟趾》之时也。”
1.关于“趾”:
前面我们介绍了麒麟之象的象征意义,在此我们来说说“麟之趾”。我们把重点放在“趾”字上。“趾”的本义就是“脚趾”,它的本字则是“止”。
“止”字的形状就是一只脚掌上有三根脚指头。如果画成一只脚掌有五个脚指头,那就是图画;只画三个,那就是“文字”了。后来,“止”被用来表示“停止”的意思,为了区别,才像画蛇添足一样,真的给“止”字添上了一只“足”,从而产生了“趾”字。
许慎《说文解字》没有“趾”字,只有“止”字,解释说:“下基也。象艸木出有址,故以止为足。”在这里,许慎认为,“止”的本义不是“脚趾”,而是像草木凭借土地而发芽,从而引申为人的双脚凭借大地而立足,其侧重点在于草木所凭借的土地、双脚所凭借的立足之地,所以说是指“下基”。所谓“下基”,相当于“基础”。
曾经听真一道子先生说过,“基础”和“根本”不一样,如果连“基础”都没有,就谈不到“根本”。
其实,“根本”是两个“象”,“根”所指的是草木被埋在地下的所有部分,特殊情况下也有少部分露在外面;“本”则是专指“根”中最主要、最粗大、扎得最深的那一个“根”,而不是全部的“根”。所以,只知有“根”,而不知有“本”,属于“不知主次”。
“基础”也是两个“象”,“基”是使万物赖以存在的地方,“础”是指要用石础或打夯机等工具使这个地方坚实牢固。所以,如果没有“础”,那么,“基”就不牢固可靠。
由“基础”和“根本”,我们再说到“基本”这两个“象”。有“基”,然后才能使“本”有存在之处;“基”牢固可靠,然后才能使“本”生长出茁壮繁茂的主干、枝叶、花果。
“止”这个字,其本义究竟是指“趾”呢?还是指“下基”呢?我们无法找到最初造这个字的人了,也看不到最初造这个字的人的解释了,所以,我们无法定论。不过,许慎也说到了“以止为足”,所以,我们还是按“脚趾”、“足”这个意思来说。
“趾”作为“足”,首先有“立足”的意思。“立足”就必须有“立足之地”,这样就与“下基”的说法相联系在一起了。而且,有立足之地,然后能立足,可见立足之地的重要性,也就是说要“脚踏实地”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,我们可以引《大学》中的话来说一个道理。
《大学》有“止于至善”之说,又有“为人君,止於仁;为人臣,止於敬;为人子,止於孝;为人父,止於慈;与国人交,止於信”之语。这里所谓的“止”,都具有“立足”、“立足之地”的意思,比如说“为人子,止于孝”,也就意味着,身为子女,其立足之地就在于孝顺父母,如果连这一点都不做,那真是“枉为人子”了。麒麟乃是仁兽,天子至仁,然后出现于人间,也就是说麒麟“立足于”“至仁”,而“至仁”也就意味着“合道”。
其次,“止”有“行走”的意思,进而引申为“行为举止”的意思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麒麟的行程,取决于人间天子施行王道仁政的进程。孔子说:“仁远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。”仁心之端,就在我们每人内心之中,关键在于,我们是否想要扩充我们的恻隐之心,去达到完善的仁心;王道仁政,任何君主都可以施行,关键在于,君主是否认识到王道仁政,而且放弃霸道,自觉自愿地按照王道施政,从而逐渐接近“天下太平”。王道仁政得到施行的过程,也就是麒麟脚步接近的过程。
从“立足之地”开始“行走”,如果不知道“目的地”,便是盲目乱走,惟有先知道了“目的地”,才能确定从“立足之地”到达“目的地”最正最直的道路。“四书”、“六经”给我们所指出来的道路,就是修身和从政的最正最直的道路。所谓“止于至善”,也就是要立足于至善,在过程中遵循至善的原则,最终达到至善。
人生有限,不知道这条最正最直的道路,不认可这是最正最直的道路,那么,在有限的人生过程之中,就永远不会达到这个“目的地”;如果有意或无意地舍弃、背离这条最正最直的路,那么,不仅麒麟不会出现,即使万一出现了,也会被无知之人所杀害。《春秋经》的“获麟”,《诗经·周南》的《麟之趾》,都是在给我们指出这条最正最直的道路,就看我们自己走不走了。
2.关于《关雎》之应:
什么叫“应”?有“呼”,然后有“应”;有“声”,然后有“响”;有“问”,然后有“答”;有“唱”,然后有“和”。有《关雎》,然后有“《关雎》之应”;有“后妃之德”,然后有“麒麟之至”。《关雎》的“后妃之德”是“本”是“始”,《麟之趾》的“麒麟之至”是“末”是“成”。
《诗经》的三百篇是一个载道的整体,《周南》的十一首诗歌也是一个整体,每首诗自身仍然是一个整体。如果我们把《诗经》当成一本“诗集”,那么,也就意味着把《诗经》、《周南》拆散、解剖,其中的“一贯之道”以及“生生之道”也就都不存在了。这样的做法,相当于天下、国家、家庭都只剩下了一个一个的“个人”,即使勉强说是天下、国家、家庭,也都相当于“乌合之众”了。
当今使用最为广泛、最为权威的《中国文学史》教材,是袁行霈先生主编、1999年出版的,其中对《关雎》的“定论”是:“《周南·关雎》就是写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情,前三章表现了一个贵族青年对淑女的追求,和他‘求之不得’的痛苦心情。末二章,想象若能和她在一起,将要‘琴瑟友之’、‘钟鼓乐之’。”这个说法,是百年之前所没有的,却是现在最流行的。
这种说法已经是对“反传统”的观念已经加以修改之后的了。陈子展先生1965年7月完成的《诗三百解题》的说法,反传统的观念还很强。其中说:“君子和小人原是两个敌对的阶级——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专名”,“倘若说,这(《关雎》)是民风,就是朱熹说的‘民俗歌谣之诗’的一例。是的,这倒也像是求爱的山歌,也和调情的小夜曲相仿佛。那末,诗中所谓君子淑女,正合后世小说戏曲里所谓才子佳人、公子小姐一样,在两性关系上各自反映了当时占优越地位的阶级,并且各自反映了当时占统治地位的思想,而作者可不一定就是君子淑女一流。”
如果按照这样的解释去读《诗经》,那么,《诗经》中的很多诗,就都被降低乃至贬低为“山歌”“民谣”、“调情的小夜曲”了;如果《关雎》是以此来“唱”(倡导),那么,与之相“应”的也就是“礼崩乐坏”:男女不用媒妁之言而私相授受,甚至苟合偷情;不需要父母之命而可以出走私奔,甚至伤害父母。
这样一来,“以德相配”被“因情相爱”取代了,甚至“为情而生、为情而死”受到赞美;“婚姻”成了“两情相悦”的结果,与父母、家人、他人无关,与“齐家”、“治国”、“平天下”更无关,有些夫妻甚至因此而把父母当成了他们“爱情”的障碍,把子女当成了他们“爱情”的“副产品”乃至“累赘”。
这样一来,《关雎》那种“德高为王”、“举贤任能”、“以德自正”、“以正正人”的最正最直直道全部不见了;《诗经》中的诗篇,没有了“经夫妇、成孝敬、厚人伦、美教化、移风俗”的作用,而成了供人旁观欣赏、娱乐玩味、分析评判的东西了;《关雎》和以下十首诗篇失去了内在联系,《麟之趾》也就不是“《关雎》之应”了;中国传统文化的“统”,也因此而全部被忽视乃至否定、抛弃了。
3.关于《关雎》之化:
“《关雎》之化”,也就是“后妃之德”的感化和教化作用。男子自我修养,然后成为君子;女子自我修养,然后成为淑女。君子、淑女,可以成为天下男女之表率。“乐得淑女以配君子”,是“以德相配”。男女能够“以德相配”,然后能家庭和睦、安居乐业。国内之人,家家和睦,人人能安居乐业,然后能国泰民安。能够国泰民安,然后能天下太平。天下太平之世,也就是“天下大同”。
“天下大同”是个什么样子呢?《礼记·礼运》中说:“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(不是家天下,以禅让方式,圣者为君),选贤与能(贤人执政,能者尽力),讲信修睦(信守承诺,和睦相处)。故人不独亲其亲(老吾老以及人之老),不独子其子(幼吾幼以及人之幼)。使老有所终,壮有所用,幼有所长,矜寡孤独废疾者,皆有所养(人人身心安宁)。男有分(尽职尽责),女有归(都有良好的归宿),货恶其弃於地也(节用而爱人),不必藏於己(无私而且不吝啬),力恶其不出於身也(勤劳不懒),不必为己(尽其义务)。是故谋闭而不兴(无阴谋欺诈),盗窃乱贼而不作(崇尚仁义而不崇尚私利)。故外户而不闭(无需防范),是谓大同。”
所谓“《关雎》之化行”,也就是“后妃之德”的感化和教化逐渐扩展开来,逐渐遍及天下,就像《书经·尧典》开篇所说的“钦明文思安安,允恭克让,光被四表,格于上下。克明俊德,以亲九族。九族既睦,平章百姓。百姓昭明,协和万邦。黎民于变时雍。”其中“黎民于变时雍”,也就是说,一切都是为了“安民”。
“民安”会是什么样子呢?首先,“天下无犯非礼”。这一句,可以从孔子所说的一段话来理解:“道之以德,齐之以礼,有耻且格。”以道德来行感化和教化,以礼义作为底线,人人知道耻于不善而且能向善行善。在此情况下,也就可以无诉讼之事,无犯法之人。其次,即使是世道衰败情况下的君臣之子,也不会胡作非为、违背礼义。最后,天下人人都能“信厚如《麟趾》之时”。“信”,首先是自己“守信”,其次是使人觉得确实“可信”;“厚”,首先是自身道德修养好,其次是能理解他人、善待他人。所谓“如《麟趾》之时”,就是说还能像《麟之趾》中所体现的那养保持“至仁”。
四、《麟之趾》讲解:
第一章:麟之趾,振振公子,于嗟(虚接)麟兮。
第二章:麟之定,振振公姓,于嗟麟兮。
第三章:麟之角,振振公族,于嗟麟兮。
此诗一共三章,字句变化很少,全诗的“微言大义”,也就需要我们主要从其中这些变化的字句来认知、探求。
1.“趾”、“定”、“角”:
此诗以“麟之趾”为题,是统贯全篇宗旨;第一章先讲“麟之趾”,从基础说起。麒麟是仁兽,其仁是天性之仁的自然显现。一个人的修养也不过是本善的人性的自然显现。立足于“仁”,然后能达于“至善”,这是“明明德”。
麒麟的脚趾自然会留下足迹,后人能沿着这个足迹走下去,方能天下永久归仁。麒麟之足有四,合于地之数,或许象征着地道,大地是万物生长之根基。脚趾用来躬行,若无躬行,则难以为后世所景仰效法。因此,全诗以麟趾开头,讲究的是以“仁信合礼”立足。
第二章讲“麟之定”,是指麒麟的额头。依据《连山易爻卦八宫分宫取象歌》中的“君象首”、“臣象股”、“民象体”三个卦象,意思是说,在人身之中,头部像天、像君,四肢像地、像臣,躯干像人、像民。因此,或许麟之额头象征着天道,君王能效法天道,才能得到天下人以及后人的景仰。
再者,“定”这个字,上面的“宀”本来指房屋,也可以是指人的“心”;下面的部分是“正”字的变形,“正”字是“一”和“止”的合体,“一”是“道”之象,“止于一”便是“正”,这意味着心中要立足于道,行为举止遵循道,最终达到完全符合道。这里所强调的是行为举止遵循道,这是“亲民”、“仁民爱物”的过程。
最后说到麒麟的角。其角只有一个,而且在头顶之上,因此,这个角应该象征着贯通天道、地道、人道的大道。麟角虽尖,但其顶端是肉,可谓内刚而外柔,好比天圆地方。《春秋》的“大一统”便是君臣民皆效法天地之道,而且将天道、地道、人道以大道贯通在一起。
天下女子之道,因后妃之正而能正;天下男子之道,因天子之正而能正;天下之正,因家道之正而能正。这是“止于至善”的体现。
2.“公子”、“公姓“、“公族”:
此诗从公子说起,然后说到公姓,最后说到公族。这些好像都是指所谓的“贵族”,但是,我们要知道,经典当中所说的“贵族”,关键在于他们凭什么能够“贵”。德高才能从政,这样的人才是“可贵”的。如果无德,即使在君臣之位,也是“尸位素餐”,甚至“祸国殃民”。在这里,不是说天子、后妃自身的德行,而是说天子之子、天子的同姓、天子的同族之人的德行。经典之中所正面说到的言行,都是符合正道的,这与史部之书、子部之书、集部之书不同。
“振振”,是“信厚”的样子,即诚信、仁厚。诚是信之本,信是诚之末;如果不诚,仁义礼智都是虚伪;仁义礼智合于诚,然后能够有信。仁在人内心,须“自强不息”而能“至仁”;厚由内心显现于言行,须能“厚德载物”而能“敦厚”。天子之子为公子,天子的仁厚诚恳,使天子之子也因此而仁厚诚恳;天子的同姓为公姓,天子之子的仁厚诚恳也会使同姓之人亲睦,志同道合;天子之同祖为公族,天子的同姓能仁厚诚恳,一族之人才能深受感化。
《中庸》中说:“夫孝者,善继人之志,善述人之事者也。”意思是说,前王自正则足可令后世子孙、亲戚贤人景仰拥戴;后代子孙能继承父祖之志向和事业,足以使天下长久。君王有道,风化所及,必将人人不犯礼。后世子孙,维持王化,流风相传必能远。《大学》中说:“君子贤其贤,而亲其亲。小人乐其乐,而利其利。此以没世不忘也。”
3. 参考性译文及小结:
麟足仁信合于礼,天子之子亦诚厚,麒麟之德何辉煌!
麟额合于天之道,天子同姓亦诚厚,麒麟之德何辉煌!
麟角肉端合大道,天子同族亦诚厚,麒麟之德何辉煌!
全诗从“麟之趾”说起,而且以此为题,意味着对“天下太平”的渴望和赞叹。“天下太平”之道,在于效法天地之道,成就和完善人道。要成就和完善人道,则需要修身。修身,以“格致诚正”为序,将仁德落实于言行,显明于对他人则可谓身修,显明于家人则可谓家齐,显明于诸侯国则可谓国治,显明于天下则可谓天下平。天下平则麒麟等祥瑞之物自然显现身于人间。
我们学习《诗经·周南》,今天讲完了最后一篇,算是告一段落了。回头想一想,我们从中学到了什么,我们做到了多少,将来应该如何尽可能地完全落实到我们自己的身心和言行之中,如此,则是为家国天下尽了自己的心和力,我们也就距离圣贤君子近了一步,我们的社会也就距离天下太平近了一步!
寄语:
君子淑女德自修,天下无人可外求。以德相配家和睦,仁善相感化九州。
闻道勤行是关键,人无远虑则近忧。自暴自弃无药救,见贤思齐方可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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